此刻老妖把我的名字按照菲律宾人的叫法喊出来，不觉心中一阵酸楚，我才不想跟那帮瘦不拉唧，黑不溜秋的宾仔为伍呢！
　　

实际上老妖除了不喜欢我这个中国人以外，对菲律宾的水手也是恨得咬牙切齿，用一句特别矛盾的话形容再恰当不过了:我很讨厌你，但是我需要你。
　　

不想归不想，现实归现实，同在一条船上工作，不可能让他喜欢每个人。
　　

我大脑一片空白，对于这个缩写词素未平生。
　　

沉默片刻，转念一想若不发出点声音，黑山老妖定会认为我没理会他，借此破口大骂，我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Sorry,sir I don’t know.”（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端着望远镜，我往引水椅挪动两步，小声说道。
　　

“Ayard,tell him.”（阿雅得，告诉他）又传来黑山老妖的声音，仿佛一股邪恶之风吹遍整个驾驶台。
　　

三副阿雅得将视线移开雷达，扭头转向身旁的我:‘‘Control of navigation.”（对驾驶台船舶航行的掌控）
　　

‘‘Cadet”（实习生）黑山老妖提高嗓门：‘‘How can you come on board?If you are my officer on watch,I can not fall asleep at night,bullshit.”（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跑到我的船上来工作？如果你是我的三副，晚上我就不指望睡觉了，你这坨狗屎。）
　　

见我默不作声，黑山老妖嚷道:‘‘Go back to your job.”(滚回去做你的事)
　　

我退回到驾驶台左翼离黑山老妖较远，适于瞭望的地方，把黑山老妖的话又过了一遍，突然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可想想也憋屈，又没见你给舵令，难道我还要问谁现在管开船吗?
　　

你个老不死的以前上驾驶台只坐着找驾驶员聊聊天，开船的事都让值班驾驶员负责，现在才想起发号施令，这么强的控制欲，是不是我拉屎放屁还先得问你一声，去你妈的。
　　

心里骂完黑山老妖，觉得舒畅不少，我抓着望远镜搜索窗外点点灯光，忽的我冲黑山老妖说，在右舷两点钟方向有一渔船，声音颤巍巍的，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老妖只说了一个词:‘‘Good.”（很好）然后驾驶台恢复了平静。
　　

NORDMARK轮继续前行，两岸的灯光逐渐远去，船与船之间的距离明显拉大，我们已经穿过了海峡交通最为繁忙的区域。
　　

过了半响黑山老妖对三副说：‘‘Ayard,I will go down to get some sleep,leave him here until 11 clock,then if you don’t need him,let him go.”(阿雅得，我下去睡会儿，过了晚上11点如果你不需要实习生瞭望的话就让他下去吧。)
　　

三副回答了一句，我扭头见一身影下了引水倚，短暂的停留，立马回头正视前方，直至听到关门的声音，这才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后背倚靠着身后电子海图显示屏的背面，又回头望了望。
　　

十点才上来换班的二水布朗此刻已经离开舵轮，跟三副阿雅得小声攀谈起来，阿雅得则坐到了他右后方的引水倚上。
　　

我的整个身体又慢慢的舒缓下来，只知道他们在聊天，至于讲的什么，完全没经大脑分析，现在要我把钻进耳朵里的英语翻译成汉语，还要时不时插上两句话附和他们实在太难了。
　　

要知道早上三点半，值班的水手还会打电话让我上驾驶台瞭望，然后还得打扫驾驶台，此时我觉得自己卑微得真的比小丑还小丑。
　　

操舵间往船首方向靠近屋顶的地方安装着五个表盘，我时不时抬头往上瞟两眼。
　　

表盘里的灯光调得比较暗，虽然大脑又开始犯迷糊了，可时钟的位置还我记得，指针的走向也比较明确。
　　

我告诉自己说，很快就能回到床上睡觉了。
　　

“要不你先下去吧，船长应该再不会上来。”
　　

听着声音好像自己做梦了，梦到自己回家了，正和昔日的同学夸夸其谈，可听起来怎么说的是英语呢，再一想不对劲，赶紧抬头才发现三副阿雅得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
　　

我先是一愣，然后才说：“没事，还有不到半小时就11点了，现在下去，万一船长杀个回马枪，你我都会有麻烦的。”
　　

三副阿雅得没再说什么，走到雷达前看了看，又端起望远镜望向前方。
　　

翌日上午，船长咆瓦尔一直待在驾驶台，他给自己冲上一杯咖啡，端个烟灰缸坐在了驾驶台左翼玻璃的下方。
　　

九点钟引水上船，小小的个头，脑袋有些秃，一身便装看上去却很精神。
　　

他在操舵间里不停的走来走去，时而不时给出一个舵令，舵工重复。
　　

他确认，然后习惯性的瞄两眼雷达，瞅瞅电子海图，隔段时间还要看看我标在纸制海图上的船位。
　　

见我站在一旁没动，他劈头就一句:‘‘Move.”（动起来）
　　

我靠，你娘的一个小小的引水都这么牛逼啊，咱们可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样给我找茬，你又有什么好处啊，当心我再给你冲泡咖啡时，多给几勺糖，呛死你。
　　

这仅仅是异想天开，我没有意识到他有权让我再泡一杯的道理（实习生=打杂的+油漆匠+清洁工+服务生+出气筒+？我并不是一无是处，我很重要，虽然我很卑贱）。
　　

近旁的黑山老妖耳朵也真够贼的，没挪步，直接冲我嚷道:‘‘What’s the hell you are doing?How is the position?”(你他娘的干嘛呢？船位标到海图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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