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RDMARK轮抵达西班牙的前天晚上九点半，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电话是三副阿雅得打来的，他简短的说了一句：“洗把脸，然后上驾驶台。”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气不打一处来(还是个愤青)，本来已经工作十四五个小时了，八点多才刚刚从驾驶台下来，睡着也没多长时间，不是说靠港还有一天嘛!
　　

我也有过睡梦中被三副叫起来的经验，他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晚上八点钟的船位给标错了，现在把我从疲惫的休眠中拖回现实生活可以让我长长记性，将来就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了，听着他那自以为是的解释，我真的是哭笑不得。
　　

仔细一想，两个三副交班前是我在海图上标的船位，那时NORDMARK轮都差不多快行驶到直布罗陀海峡的口子了，三副应该为这事找我，不然不会打电话的。
　　

穿好衣服，换上鞋子，往上爬了三层楼。
　　

睡眼惺忪的我打开了驾驶台的门，里面一片漆黑，我轻揉下双眼，上前几步左拐，拉开帘子，由海图室进入操舵间，放回帘子的同时朝黑夜习惯性的说了声晚上好。
　　

这句“晚上好”对于其他的船长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对于黑山老妖来说，是必须执行的一道程序，一来可以使某些道貌岸然的人表现得彬彬有礼，另一方面可以知道来访驾驶台的是个活体，还能喘气。
　　

估计是平时黑山老妖丧尽天良的事情做得太多，害怕有谁在背后捅他刀子。
　　

“Good evening,Mr cadet,maybe in your whole life you will not see this strait again.”(晚上好，实习生先生，可能在你的有生之年你再也没机会见着这个海峡了)
　　

‘‘Yes,sir.”（是的，先生）我变得异常的清醒，顺着声音的方向，我能看到靠近驾驶台右翼的引水椅上有个人影，化成灰我都能辨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与此同时，另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抓住我的肩膀：“过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船长咆瓦尔领着我走进海图室，打开海图室的一盏台灯，他挪动了一下灯头的位置，使灯光聚集在不远处的墙上.
　　

我走近一看，墙上被灯光照亮的一张纸上写着各种环境下驾驶台需要值班的人数。
　　

船长咆瓦尔伸手搭住我的肩膀，温和的问道：“我们现在属于什么情况？”。
　　

“狭水道航行，这里是直布罗陀海峡。”我小心翼翼的回答。
　　

他举起另一只手，在我面前那张纸的一行字下划了划：“你看，在狭水道航行，驾驶台需要船长，值班驾驶员，舵工和一个瞭望人员。”
　　

船长看看我，把手指停滞在了最后那个单词的下方：“你就是这个??????”.
　　

“瞭望人员。”我接过话说：“先生，我工作去啦。”
　　

船长咆瓦尔欣然点上一支烟，端起海图桌上的烟灰缸，穿过我撩起来的帘子，走到操舵间靠近左翼的挡风玻璃下坐着，时而看看玻璃外纷繁的灯光。
　　

驾驶台左翼的挡风玻璃下，一点红色的亮光时隐时现，烟草的香味慢慢的弥散开来。
　　

船舶此刻已驶进直布罗陀海峡，向东继续航行，海峡北面为西班牙，南与摩洛哥毗邻，往东通向地中海，西边便是大西洋了。
　　

一般由亚洲前往欧洲的船舶都会通过印度洋，穿越亚丁湾，经红海后进入苏伊士运河，离开埃及的苏伊士运河后便到了地中海。
　　

如果船舶继续北上前往荷兰这样的高纬度国家，则还需越过英吉利海峡和德芙海峡，那边的水上交通远比直布罗陀海峡复杂。
　　

我端起标有“Watchman”（瞭望专用）的望远镜由船头分别往两舷缓慢移动视角，主要将船首左右45度范围内靠近的船舶，特别是不明亮光，诸如不明船舶的航行灯汇报给站在雷达前的三副阿雅得。

他也时不时举起OOW（Officer of the watch,值班驾驶员）专用的望远镜观察船体前方。
　　

雷达往往对细小的物体很难探测得到，于是船体附近的渔船便成了汇报的重点。
　　

本该瞭望的一水此刻正站在舵轮的后方，没怎么动弹，像个木头。
　　

自从我上驾驶台到现在也没听见舵令，或是黑山老妖与舵工之间的任何对话，想必操舵仪上此刻还打着自动舵。
　　

我心里开始琢磨了，老妖指使三副打电话让我来驾驶台，到底是何居心呢？
　　

如果单纯为了让我见识，见识这个连接于地中海和大西洋的咽喉重地，大可等下回驶离西班牙，何必急于一时呀！
　　

更何况，他除了骑在我的脖子上作威作福外，好像从没有真正放手让我学习过。
　　

难道是即将到来的油轮检查，让他煞费苦心，也不能顺利的通过？他睡不着，想拉着我跟他一起失眠不成！
　　

或许是我的小报告激怒了老妖，在培训船长没下船之前，他都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恨，开始实行他罪恶的报复，这样一个人太邪恶了。
　　

那可是从我的切身利益出发，即便我度过了那种非人的折磨，最后等待我的评价报告上恐怕只有不适合做三副之类的评语了。
　　

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向可能帮到我的人抛出求救信号，难道有错吗？
　　

培训船长尚且在船，黑山老妖就露出了他狰狞的一面，这也太不把这位公司的代言人放在眼里了吧。
　　

操舵间里除了几句简单的汇报与确认外，显得格外的安静，船长咆瓦尔已经下去休息了，我的神经慢慢的舒缓下来，自以为是的想着今晚再不会有什么烦心事了！
　　

忽然黑山老妖问道:‘‘Cadeto,do you know what’s the meaning of CON?”(实习生，你知道CON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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