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完垃圾回来的途中,我恰巧碰到了二副,他直接说了句:“跟着我。”便朝舷梯走去,也不顾我听懂没听懂。
二副也来自于埃及,半秃顶,留了很长的络腮胡子,听说他每天起床会像洗头那样洗胡须,还要用梳子梳好长时间。
他没走多远便停下脚步回头看我,见我愣在那里便大声说道:“过来。”
六点钟的巴哈马似乎没有天黑的迹象,跟着二副下了舷梯,拐过几个弯便到了船坞的门岗,路边的水坑里,雨水泛着黄色。
下班的人有说有笑,陆陆续续的离开。
二副和门卫进行几句简单的交涉,随即从门卫亭里端出两个纸箱递给我。
签完字,他手一挥,示意我跟着他,丝毫没有接回纸箱的意思。
舷梯依旧很高,二副走到半途便倚着护栏休息。
可能新上船,身上有着使不完的劲儿,我三步并作两步在距二副约8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几分钟后二副才喘着气在我之前上了甲板:“你把这个送到驾驶台,然后去我的房间。”
二副的房间在C层甲板,敲开房门,我很主动的脱掉鞋,才走进这个与卧室隔开的会议室里。
在他的示意下我坐到了沙发的一角,他随便问了些我从学校学到的专业知识和目前船上的适应情况,我虽不能对答如流(很多单词不会),可至少在肢体语言的帮助下,他对我的初步情况有所了解。
末了,二副说:“跟菲律宾人要保持良好的关系,但又不能走得太近,至少得保持一定的界限。”
他的语气比较平缓,发音也很标准,但是说到“Boundary”(边界)这个词时见我有些疑惑,他起身走到一旁,指着墙上的地图说:“这就是边界的意思。”
我也站起来,顺着他手指的那条线,似有所思。
谢过二副,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越想越不理解,和同事之间的关系不是越融洽就越好吗,干嘛非要隔着一层啊?
经验必须在实践中总结出来,我即将面对的命运将使我深刻的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我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还不到八点,时间尚早,该出门放放风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当务之急是多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参观一下应变部署表,先弄明白在各种应急情况下我的职责是什么。
途径货控室时,发现三副阿雅德和二水布朗?柯斯在里面坐着聊天,我便走了进去。
见我的加入,他们都表示欢迎,三副随手递过来一支万宝路的香烟。
接过烟,我有点紧张,不敢在货控室里抽(船长的不怒而威我深有体会)。
三副宽慰道:“不要怕,这里吸烟没人说你,船长现在不会下来的。”
点着烟,我好奇的问:“咱们的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呀?”我的发音在他们看来还不容易接受,他们看上去也不像听懂了,于是我重复了一遍。
三副回答道:“NORDMARK轮一个月前搁浅了。”接着他好像说了个我不知道的地名,但具体在哪里,也不大懂,仅仅表示出一副惊颤的表情,以表示融入了他们话题的氛围(装逼,不懂装懂)。
“搁浅?怎么可能呀?”
“是的,我们确实搁浅了。”二水布朗肯定道。
“那可以给我讲讲事情的经过吗?”这回我把语速放得很慢,中式英语估计很难让人理解。
“当然,想必你也见过现在的船长了,”三副的表情显得有些沮丧:“他比你早到两个星期左右吧,之前是个印度的船长,30 多岁,人很不错的,就因为船搁浅的事,公司才会派遣现任船长取代他。”
“那以前的船长呢?”我惋惜道(跟着他们的情绪走,谁当船长关我屁事,表面工作还是得做的,实际上谁当船长跟我的命运息息相关,与新任船长相处几个月下来,我哭爹喊娘的心都有了,但我的处境也只能和那些身陷囹圄的可怜人差不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应该被开除了,不然现在也不会跟这个该死的船长待一块儿了。”二水布朗补充说。
三副冲布朗笑了笑:“卡带斯基(Cadeski,实习生)刚到,你别吓唬他,”
我隐隐感觉这个船长不招人喜欢,谈话还在继续,三副把头扭向我:“船刚搁浅的时候,上任船长不敢跟公司报告,他召集船上的人商量对策,开了个紧急会议,最后包括水头和泵工在内的所有人都协助船长造假。”
我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埃及人,心里纳闷:搁浅的事都能造假,万一谁在船上出点什么事,他们也造假,那这里岂不就成了人吃人的社会。
三副吸口烟,诡笑道:“他们花了两个星期,把压载水先打到船首,再打到船尾,然后不停的动车,使船这样,”三副右手五指并拢,手掌来回平行的移动。
“他们以为那样可以脱浅。”布朗补充说(靠,都唱起了双簧)。
三副阿雅得接过话:“虽然最后在潮水的帮助下,船重新航行了,但之后发现了不少问题,船底破损厉害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船长没办法就再次召集所有的人像演电影一样,用雷达标会,在海图上标船位,他们把测深仪,航向记录仪(从字面可以知道这些仪器的功能),电子海图等仪器的数据都记录到VDR(VOYAGE DATA RECORDER,航行记录仪,像飞机上的黑匣子)里面,最后由派到甲板查看情况的水头用对讲机报告驾驶台说:“船舶搁浅啦。”
船长部署那么多,等的就是这句话。
三副阿雅得赞叹道:“水头的演技一流啊,听说后来拿VDR回放,还原现场时,从他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他的紧张和焦急。”
三副形容的一点不错,水头也必须得紧张和焦急,但他的情绪真的是为了演戏才表现出来的吗?亦或者说,如果公司知道了他帮助印度船长造假,瞒着上头,那他的命运又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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