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龙带灌满水后变得格外的沉，加之一身的装备，戴着呼吸器呼吸不很顺畅，面罩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可能因为此刻我的新陈代谢过于旺盛，雾蒙蒙的一片多半是由我体内散发出的蒸汽而至，我的小宇宙已经开始燃烧了。
　　

大副见我拖着水龙带举步维艰，甩头冲身边观望的人吼了两句：“别看猴把戏了，都给我动起来，还不过去帮忙。”（能说出这话，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人性没有泯灭还是害怕黑山老妖看到灭火进展缓慢而破口大骂）
　　

理想情况下，一水弗朗西斯科会脱掉手套，用手背试探二楼门把手的温度，然后侧着身体，将靠近门的一只腿躬起来，另一只腿自然伸向后方，呈个身体呈受力状。
　　

如果开门的瞬间从生活区爆发出一股热力波，他也不至于因站不稳而倒下。
　　

我则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抬着水龙带。
　　

见大副朝我们打手势后，一水弗朗西斯科再后退一步，右手缓慢的拉开二楼的门，走进去。
　　

从大铁门进去，大约两米远处又有一防火门处于关闭状态，一水弗朗西斯科得以同样的方式打开这道防火门，由我将门推至靠墙，再用墙上的钩子扣住门上的铁环。
　　

我们模拟二楼走廊内布满烟尘的情形，靠墙而行，由一水伸出右脚，用脚尖朝前试探，确定有路可走，且没有绊脚的障碍物，而后他再腾出一只手像瞎子似的，手掌朝上伸向前方，整支手臂以水平方式来回晃动两下，再慢慢的向前挪动步子。
　　

我负责拖动水龙带，同时注意由喷头漏出，滴在地板上的水所造成的地板湿滑，对背后的那根救命绳很有可能加重的负担而有所戒备。
　　

如此这般两人相互协调配合，终于来到厨房。
　　

或许经历过太多的消防演习，一水弗朗西斯科麻痹大意了。
　　

实际上，他直接拉开门，大跨步的走进二楼的走廊，直奔厨房，甚至有个机舱的宾仔不顾模拟中的火情，拽着我们身后的水龙带，赤手空拳的进了生活区。
　　

说赤手空拳也不对，至少他戴着头盔和手套。
　　

还好大副也跟着跑进来，将机舱的宾仔呵斥出去（身上没有任何保护设备都敢往火堆里冲，都把自己当超人了，如果他俩把内裤脱下来穿在工作服的外面，就更像了），待机舱的宾仔退出生活区，大副也很快回到甲板上，演习重新变得真实起来。
　　

厨房的一角，服务生正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其抬到生活区外，于是我拍了拍一水的肩膀。
　　

尽管耳朵被头盔上延伸出来的防火布遮住，听觉上没多大的障碍，可戴着呼吸器说话甚至连自己都听不见。
　　

一水注意到我说话了，他把耳朵侧过来听我重复说道：“把他运出去吧。”
　　

他僵持一会儿，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似的，拖着我拉进厨房的水龙带来回走动，揭开最近的几个锅盖，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找吃的。
　　

服务生忽然笑着坐起来冲我们喊道：“服务生快被烟呛死了，服务生快被烟呛死了。”
　　

一水仿佛吃错了药，手脚无措似的走到厨房的门口，我一直跟着他。
　　

这时大副冲了进来，他冲我们吼道：“你们干嘛了？不知道救人啦！”
　　

此时大副的对讲机里也传来老妖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仿佛他自己都要不顾一切的冲下来了。
　　

一水幡然醒悟，赶紧回到服务生的身边，服务生见势也很配合的再次躺下，可不想这小子常年在厨房里干活，体重不容小觑。
　　

在抬不动的情况下，一水冲服务生喊了几句菲律宾话，至于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可服务生听懂了，他像听到招魂者的呼唤似地，猛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还魂了。
　　

服务生拍拍屁股一手搭住弗朗西斯科的肩膀，另一支手搭住了我的肩膀，然后一群船员就见着两个消防员将奄奄一息的服务生给架出了生活区。
　　

从二楼一瘸一拐的下来，放下服务生，我摘下面罩跟头盔，关掉供气阀，畅畅快快的猛吸几口新鲜空气，才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服务生煞有经验的再次躺到右舷甲板上，摆好姿势，二副则抱着事先准备好的小氧气瓶跑过去，其后跟着拿医药箱和担架的大厨。
　　

二副先招呼人把服务生抬到担架上，将其捆结实了（演习还没有结束，你哪儿都别想去，让我把你玩够了再说），然后蹲下来把手指头放到服务生的鼻孔前停顿片刻，再利索的将面罩戴到服务生的头上，但没有戴牢。
　　

这样参加演习的服务生就可以自由呼吸，省去扭开氧气瓶的阀门，节约了一瓶氧气。
　　

紧接着二副将手指伸到服务生脖颈的动脉处，以查实其脉搏情况。
　　

大副看了看二副和服务生，向老妖报告说：“船长，厨房火势已得到控制，外围继续浇水降温，服务生处于昏迷状态，救护组队长正极力抢救。”
　　

实际上老妖正趴在驾驶台右翼靠后的护栏上，对尾甲板上发生的事一览无余。
　　

他直接问大副两个消防员对空气的消耗情况。
　　

大副端起一水的气压计看了看，然后抬起头，举着对讲机说：“弗朗西斯科，142巴。”
　　

紧接着大副端起我的气压计说：“实习生飘的空气瓶气压为113巴。”
　　

老妖感慨，说我太紧张，如果在厨房里受伤的是个中国人，我救人的动作估计会快好多。
　　

听着这话，我特别的郁闷，可心里明白跟他狡辩一点用都没有，他不可能去怀疑一个在他眼里工作得力，跑过十几年船的一水。
　　

一水弗朗西斯科虽然端着消防喷头，打的头阵，我在后面可是对那沉甸甸的水龙带连拖带拽的，连他娘吃奶的劲都给使出来了，最后却落得这般数落，心里是很愤愤不平。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来自机舱，两个待命的消防员居然也戴着呼吸器，很享受的吸着空气瓶里的压缩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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