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愣住了，他终于开始教我知识了，难道是船长咆瓦尔的言传身教打动了他，还是最近这段时间我的疯狂工作感化了他？！
　　

“站在那里干嘛？还不赶快过来。”
　　

一丝强光照到了我的脸上，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用一只手挡到自己的面前：“哦。”
　　

尾随大副，翻过几个人孔，两人相继来到一个平面较其他舱室稍低的小空间里，他指着眼前一大一小的管路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灯光聚集处，粗细分明的两条管路几乎贴近舱地板，其端部比管路本身要粗好多，看上去像铃铛：“这就是液压阀么？”
　　

“是的，这些在舱内的液压阀都是靠你之前见到的，运上船的那些液压油驱动。”
　　

大副顿了顿，继续说：“甲板上由机舱供应的不仅仅是你看到的空气、淡水、灭火用的海水和泡沫，还有液压油。锚机跟绞缆机，克令吊，控制舷梯升降的马达都是靠着液压油提供的动力运作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看见没。
　　

大副又找准几个舱室拍了几张照片才带领我回到甲板。
　　

正如我预料，船上用于装压载水的几个舱室全满。
　　

今天大副带我下舱仅仅只是让我熟悉下环境，日后还有机会陪他下压载舱照相的。
　　

他换下雨靴扔到一边说：“待会儿你把我的这双鞋洗了，用抹布擦干后放到货控室的控制面板后面，别让那帮菲律宾人给我拿走了。”
　　

看了看满是黄泥的雨靴，我承诺道：“放心吧，没问题！”（只要你能教我，不拿我当挡箭牌，别说洗鞋，给你洗内裤我都心甘情愿）。
　　

提及液压油，他说为了让我了解这个闻起来比较古怪的黄色透明液体，令我把运至船首的物件放回远处，洗完雨鞋后，找到泵工，帮忙把甲板上的液压油运至液压油间（换句话说我可以休息，但你不行）。
　　

在船中右舷的货管附近找到泵工时，已近十点，他正用扳手将一个个螺丝拧到货管口的挡板上。
　　

由于我船货管的直径固定，而所到港口的输油管路直径不一，如此一来到港之前，港方会通知船方接货管的直径，大副再派泵工打开货管口的盖子，接上一个相匹配的接口，而转换接口靠人力是搬不动的。
　　

这样克令吊又派上很好的用场，泵工早已在其他水手的协助下移去了转换接头，一个一水正操作克令吊把转换接头调至货管附近的基座上。
　　

甲板上的人再用螺丝将转换接头跟基座固定起来，盖上了油布（无论海况多恶劣，船舶摇得天翻地覆，人被晃得吐黄疸水，接头都不会被摇下来，誓与甲板生死相依）。
　　

水头担心油布会被风浪卷走，又用尼龙绳将其捆绑住（被开除前的一瞥）。
　　

泵工拧紧最后一个螺丝，把扳手扔进身旁装着许多工具的桶里后说道：“帮忙把这些东西送到右舷的储物间，液压油的事等喝完咖啡再来处理。”
　　

货管的下方，一半截油桶里装着从管内流出的些许脏兮兮的原油，旁边一堆碎布上躺着根垫木。
　　

我停下擦拭货管口周边的油迹，把手中的碎布扔到碎布堆上说了声好的，配合泵工抬起半截油桶，我们顺着污油柜走至尽头，下了几节台阶，再走几步，将半截油桶搁置在了储藏间内靠左的空位上。
　　

泵工顺手拧起个小油漆桶回到货管附近，他从装着透明状液体的桶里拿出支刷子，往污油柜上方，蜂窝似的铁板上涂抹两下，铁板条上的黑色残油立马溶解在这液体里，然后他又捡起块碎布，擦拭几下，污迹便消失了（柴油的功效）。
　　

见泵工不再理会留在污油柜上的工具，我分批将它们搬回了储藏间靠门的边角处。
　　

咖啡时间稍过，我陪同泵工来到生活区一楼的液压油间，里面有几个涂有白漆的铁制柜子，一个稍大的柜子上安装着许多表盘，其对面捆绑着两个液压油桶。
　　

靠里边的油桶开着盖，一根塑料管伸了进去，管内可以看到几乎静止不动的液压油，塑料管的另一端则连着个较大的机器。
　　

泵工从大柜子的后面取出一卷黄色的塑料管和一个形状像火箭筒似的玩意儿。
　　

接过他手中的塑料管，我跟着他来到船尾堆放液压油桶的地方。
　　

此时尾甲板上的液压油桶已所剩无几，大部分被运进了船尾的舵机间。
　　

泵工让我放下手中的塑料管，帮他从舵机间里搬来一个装过液压油的空桶，将其放在船右舷生活区的门口。
　　

只见泵工从兜里掏出一支迷你型扳手，他用扳手卡住油桶的盖子转动几圈，卸下桶盖，然后把桶盖倒立放在桶的上缘（菲律宾老船员的素养）。
　　

他将那卷塑料管的一头放进了空桶里，紧接着找来黑色的空气管，一端接气，一端与那个像火箭筒的装置相连。
　　

这个装置已经伸进了尾甲板的一个液压油桶里，塑料管的另一头也与该装置相连。
　　

在他的示意下，我拧开了供气阀，回到空油桶前，握住塑料管，不多会儿就看到塑料管内流动的液体源源不断的装进了眼前的空油桶。
　　

泵工又以同样的方法，不费吹灰之力便把油转运到了液压油间。
　　

待液压油桶里的两个空桶灌满后，他往空气管的一端接个喷头，喷头便可喷出强烈的气流。
　　

我配合泵工将塑料管的一头放进一只塑料壶里，他则把喷头裹上碎布伸进塑料管的另一头，这样气流就推动着管内的残油前行，继而流进塑料壶。
　　

听泵工说往喷头上套碎布可以截住大部分空气管里喷出的水分（劳动人民的伟大）。
　　

我深刻的体会到他的经验之丰富，这么细小的动作都能在不知不觉中解决让人很容易忽视的问题。
　　

等到塑料壶差不多满了，他将壶里收集的液压油直接倒进了，液压间的那台机器里，也就是液压油泵。
　　

下午我帮大副清点了一下健身房里的物品，那些东西用乱七八糟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可大副的细心又让我哭笑不得，满满一屋子的东西，他竟然能找到几盒铅笔对着清单一支支的数。
　　

我恨不得抽他两嘴巴子，告诉他清醒，理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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